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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欣《廢墟中的輝煌》:燃燒的靈魂
萬永婷 / 撰文
發表日期:2016.06.16
 
陳欣《廢墟中的輝煌》:燃燒的靈魂
 
https://joyceonegwysx5w5.wordpress.com/
本文已刊於《東方娛樂藝週刊》, 2014年第95期, 以及使用於陳欣的畫冊
在架上繪畫的抽象領域中,若不是他超功利的態度與純粹的執著,陳欣早該引起更多的討論。2012年5月19日在798第零空間開幕的《廢墟中的輝煌-陳欣繪畫展》,參觀者無不被展出的畫作所震攝,詢價者眾,部分畫作當場即訂,因陳欣多年來對油畫的付出和造詣,遠超過他現有的知名度和市場價值。展覽現場同時展出了陳欣的背景文獻資料:1960年出生於北京,照片與現場的言談皆透露著北京爺們的氣度與瀟灑,他自幼習畫,曾進入部隊做藝術工作,後也曾任教職,先後亦曾辦過群展及個展。陳欣有高度的創作理想及精英意識,鮮少與人交涉,執著的醉心於自身創作的突破… 任何一個與陳欣略有接觸的人,都會提出類似的評價。

不論是走進第零空間的展廳或陳欣的畫室,首先會被約2米見方的大尺寸的畫作所吸引,這是一批較新的作品;這個系列中呈現出成熟與洗練的筆法,高對比的用色,以及將重心集中於畫面垂直正中央、水平方向三分之二處的穩定型構圖,利用角落的收縮使畫面重心的力度不斷向外膨脹,營造出畫面中舞台效果般的戲劇張力。批評家刘骁纯老師形容這個系列的作品是:「在现代形态的艺术中祭拜传统,寻找古典油画的意境,沉迷于古趣古意之中。」此次《廢墟中的輝煌》展出的多幅小尺寸作品,是〈記憶〉系列的縮影;以淺灰色為底,黑色的大型筆觸勾勒出畫面的輪廓與重心,最後以大地色系完成畫面的平衡。這些作品的創作速度非常快,一天可以畫好幾幅,在畫室的各個角落都堆滿了這個系列大大小小的作品,兩系列作品不只在產量有天壤之別,在畫家本身創作時的心境與對作品的對待態度上,也大不相同。

陳欣不是個冷漠的關門藝術家,他對社會及群眾思想有熱情,對當代藝術有見解與觀察,但僅反映在作品上;他是個健談且觀點堅定的人,但對人的好惡明顯,僅與他認定的有才學之士往來。陳欣反對既定的規則,反對教育系統的死版,強調自行鑽研的重要性,著重實戰經驗與獨立思考,他認為敢從事藝術的人都是自認有天份的人,但成為真正的高手,需要才華與努力的結合,因此他珍惜所有的時間,撇開充滿"熱情的無用的廢話"的社交活動,從事"聰明人打笨仗"的歷程。創作之外,他開著老車,穿著已沾滿油彩辨識不出的美國登山品牌休閒服裝,上午釣魚、下午畫畫、晚上游泳,陳欣追求生活的情調,夜深時品著朋友送來的雪茄與紅酒,細細的思考今天的畫作,周而復始,春夏秋冬。

早期陳欣的具象作品中,可以看見他優秀的寫實能力,本次展出的小尺寸〈記憶〉系列,簡單扼要的展現了陳欣卓越的抽象構圖能力、用色平衡能力以及自我風格的表現,在此系列中,他的筆觸已漸趨狂放,表現出不受拘束的活力,但對比所有作品之後,此系列給筆者一種這僅是他進入創作的狂熱狀態前,用以活絡思緒的練習曲;房舍、土地、天空,雖然空間取材的鄉土感,讓作品焦點回歸到喚醒自身的觸覺,畫家本身的情感流露較低,反思當下與對和平嚮往的催眠意味較重。大尺寸的新作品在意念上與畫家本身的投射性極強,並且與其他系列作品相較,無論是展現精湛筆法、思想深度或大師氣度方面,都更勝一籌,畫面的運動感在一張一合之間被掌握得宜,層層疊起的厚重顏料相互壓制,前景與後景相互滲透。黑夜荒原上熊熊燃燒的篝火,在粗曠的筆觸裡,火焰、雲霧、風的流動都生動的展現,觀者凝視畫面、哽住呼吸,一種吉普賽式的狂想開始運作,巫毒祈禱咒語般的呢喃在耳邊響起,或有狼嚎、枝葉窸窣、飛沙走石,在凝視這尺寸見方的頃刻,觀者被陳欣一把拽進了他自由的狂野國度;這樣強烈的畫面渲染力才是真正發揮畫家才能的競技場,抽象表現主義作品能夠給與觀者的觸動,就從激起想像力開始,從這一點來看陳欣的篝火系列作品比〈記憶〉系列更成功。

一個貧窮孤獨的畫家,會在內心深處建構出豪放不羈、自然率真、不帶有任何自憐或負面情緒的理想世界嗎?他是天真坦诚的亨利·卢梭?或是壓抑的伦勃朗?〈記憶〉系列的平淡制約,與篝火形成強烈的對比,猶如理性與感性的對峙。陳欣的畫作雖然尚未被廣泛收藏,因此收入不豐,但因著良好的家族背景以及賢內助,他也不曾真正的挨餓受凍,所以在作品中我們讀不到明顯的痛苦。陳欣是一個各方面都具有天賦並且相當努力的自律型畫家,他能夠清醒而快速的完成取悅視覺的畫面,這種自我控制與約束的力量及精準的判斷能力,亦能將他對繪畫的癡傻與執著,控制在周圍的人可以忍受的邊界。陳欣在這個邊界內任意妄為,同時以優秀的成績證明他值得被包容,即便他總說自己活在任性的罪惡感之中,但卻依然這麼堅持著為家人"帶來麻煩",若沒有這些無怨無悔的家人,今天陳欣的作品不會呈現這樣的氣象;因此也可以說陳欣並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貧窮、自由、狂放的狀態,他的內心有一把尺,時刻以他無時無刻不想拋開的世人價值觀度量著自己行為的臨界點。篝火可以是陳欣內心情感釋放的一瞬間,在矛盾中衝擊出的吶喊,而〈記憶〉系列是他對日常生活的白描,一種修練與交代,兩者交替呈現了畫家兩極化的生活狀態,在滿工作室的生活碎片中,建立在他多年淬煉的精湛技藝之上,怒放的惡之華。

當代的藝術作品強調解決一種屬於當代的問題或社會現象,陳欣的畫作在形式上無疑的為當代抽象表現主義打下新的里程碑與起點,在一片輕盈晶亮和平的時代風潮裡,以厚實的畫面及沉重的壓迫感投出反對票,用自身的生活狀態及作品的力度提問,若沒有深沉的思考與壓抑,藝術作品如何表現出生命的困窘。陳欣毫不媚俗的作品,一如他不苟言笑的堅持冷漠與自傲"作品本身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沒甚麼可說的"。光與暗相互啃食,那是陳欣的一無所有,他僅存的燃燒的靈魂。
+回顧 2016/06(1)
陳欣《廢墟中...2016/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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